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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 夫君行不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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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子監是不提供學子住宿的,來國子監的大多已是舉人或者秀才, 多已成家立業, 租個小院子, 拖家帶口的, 不方便和學子住宿在一起;或者是上京城本地的學子, 直接住在家裏就好。這麽一來,國子監便不允許學子住宿。

顧馳他們的小院子, 離國子監不算太遠,走路需要一刻鐘多一點時間, 倒也耽誤不了太多時間。

他們回到家的時候,葉溪已準備好飯食,讀書辛苦,自然要吃的好些。

“夫君, 今天怎麽樣?” 葉溪給他盛了一碗奶白的鮮魚湯, 坐在他旁邊。

看著她清澈的眸子, 顧馳頓了頓,露出淺淺的笑,“還行。”

葉溪的眼神盯著他不動,朱唇抿成一條線,“看你這樣子?一點兒也不行, 蔫蔫的,你不要顧忌我,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。”

雖然夫君沒有表露出來,可葉溪就是能感受到他的異常, 不管是話語還是眼神,都少了一點神采,有些黯淡。

顧馳放下筷,淺笑加深了幾分,刮了刮她的鼻尖,有些意味深長的開口,“夫君怎麽就不行了?晚上你就知道夫君是行還是不行!”

葉溪輕輕瞪他一眼,“說正事呢!”

顧馳嘆口氣,來到上京城這個和他們以往十幾年生活差距太大的地方,以後要遇見的事情會越來越多,今日在國子監受到的歧視只是冰山一角。

即便他願意一輩子保護著這個愛吃桃子的小姑娘,不願讓她煩心。可有些事情,還是要撕開光鮮的偽裝,赤.裸.裸的呈現在她面前,這樣小姑娘才會懂得更多。

顧馳將今日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,講到最後,“考上甲班,本就是我的目標,即便沒有這件事,我也想要考上甲班,河省的學子不比別人差。”

擡眼一看,葉溪小臉緊繃著,眼眶紅紅的,小拳頭也握的緊緊的,“夫君,你肯定可以的,在我心裏,你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。”

看著小姑娘比自己都還要生氣,顧馳輕笑一聲,將她攬在懷中,握上她的小手,淺啄著她的眼角,語氣溫溫柔柔,“不生氣了,好不好?為那些人生氣,多不值得!”

感受到手心中的小拳頭慢慢松開,顧馳心頭的擔憂消散,“不管有什麽煩心事,有你陪著夫君,就好了。”

小姑娘軟軟的,聽著她嬌嬌的聲音,將她抱在懷中,一天的疲憊都不見了,在這一刻,顧馳的心中滿是安定。

葉溪仰著小臉兒,小手在他背後輕輕撫著,像哄小孩兒一樣,“我不生氣了,夫君,你也別生氣。那群人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,他們敢歧視咱們河省的學子,自然也會看不起其他省的學子,連最基本的品德都沒有,早晚會有他們翻不了身的一天。”

另一只素白的小手,反握著大手,“以後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,都可以告訴我,我有什麽事情也會告訴你,咱們兩個一起解決,一起承擔,好不好?”

顧馳註視著她的眸子,眼中含著濃濃的情意,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,“好,以後夫君不開心了,就等著夫人的安慰。”

顧馳很慶幸,有小姑娘陪在自己身邊,如和煦的春風般一樣解意,帶走所有的消極、自我懷疑等負能量,讓他更加輕松和堅定。

葉溪靠在他的肩上,鴉羽般的睫毛半垂,看著自己的小手,有些沮喪。

即便力氣大又如何,這是上京城,不是他們雲陽鎮。接觸到的學子也不是像李傑那樣,可以隨意的打一頓、關進大牢裏。

一想到夫君被人當面欺負,葉溪就難受的想流淚,自己心中最厲害的夫君,在某些人眼裏卻是不值一提,可以隨意的嘲諷。

嫁給顧馳之後,更知道他一步步走的很不容易,第一名不是隨隨便便、比別人聰明一點就能考上的,背後付出的努力、艱辛又有多少。

不管寒冬還是酷暑,顧馳沒有一日不學習,以前家裏條件不好,冬季手凍傷了還是要堅持,做過的資料、練過的大字,堆在一起幾尺高,晚上也總是最晚入睡的那一個。

寒門的學子勤奮,可要不是太貧窮的話,誰不願意稍稍懈怠一下呢?

葉溪很想揪著那幾個人暴打一頓,給夫君出氣,可國子監裏的學生,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世家子弟,沾親帶故的,他們這些貧家子,在自己沒有強大起來,這些歧視和恥笑都是要咬咬牙咽進肚子裏的。

葉溪很想,很想強大起來,為夫君正名,為河省的學子正名。

她能來到上京城,見到村裏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的東西,一定要牢牢地把握著這個機會,總要力所能及的做點什麽事情。

離下次統一考核還有小半年的時間,顧馳愈發用功,葉溪也總是陪著他一起。

在正事上幫不了他太多,葉溪就盡量的做些好吃的、給他的衣衫做的舒服些,晚上給他端來夜宵水果,在一旁靜靜的陪著顧馳。

不過她自己也沒有閑著,一路北上進京,她可記下了不少東西,現在就是整理的時候。

她看過不少游記,把自己記載的東西也是按照游記的格式整理的,路線是什麽,沿途會遇到什麽景點和吃食、住宿等,物價大致是多少,有什麽值得推薦的食物、店鋪等,哪裏的東西物美價廉,都有提到。

不光是文字,還摻雜著圖畫描繪,雖不十分精致,可大體上還能讓人看懂,還穿插著個人的感受和評價,有褒有貶都寫下來了。

白天顧馳出去讀書的時候,她就沿著上京城走一走、逛一逛,了解上京城的物價、吃食、好的客棧、小攤小鋪等,去到了偌大上京城每一處,然後再記到自己的小本本上面。總之這麽幾個月下來,她可把上京城摸得熟熟的。

書房裏燭光昏暗下來,顧馳看著撐著腦袋、頭一點一點的葉溪,可愛又讓人心疼。

他放下手中的筆,把東西整理好,將葉溪抱到床上,親了親瑩白的小臉頰,洗漱過後上床摟著她睡覺。

顧馳熬夜看書,葉溪就陪著他一起,即便哄她上床了,還是睜著眼迷迷糊糊的等著自己,不管再怎麽瞌睡,只要他還沒上床,小姑娘就睡的不踏實。

剛才抱著懷中的小姑娘,比剛成親時輕了一些,一個多月的趕路,再加上平日還要照顧他們幾個大男人的衣食住行,費心又費力,明顯瘦了不少。

這一陣子是自己有些疏忽小姑娘,可她沒有一絲抱怨和不滿,總是很體貼。

顧馳有些心疼的親吻著她的眉心,這可真是他的溪溪啊!他之前總是打趣小姑娘是個小沒良心的,可事實上,能娶到葉溪,是自己的幸運。

自這以後,顧馳盡量早睡早起,這樣葉溪也不用跟著熬夜。平日還讓小姑娘多吃些飯食,吃過飯後,也會拉著小姑娘出去走一走,等到國子監每月休假時,也會帶著葉溪去吃些好吃的、看看好玩的東西。看見精致的小玩意、珠釵首飾等,買回來給葉溪個驚喜。

他現在還沒有太大的能力,來到上京城後可謂是只出不進,花錢如流水,不能給小姑娘太好的生活。

可顧馳會盡量不讓葉溪受委屈,平時抽空也會抄些書掙幾個銀子。

等忙完這一段,將進度趕上去,他還打算輔導幾個學生,這樣也能得幾兩銀子。

國子監匯集的是大周朝最出色的夫子,不少博士在此教書,還有六藝的課程,顧馳濟濟吸取著無盡的知識,有空的時候,還要接受溫元之的輔導,日子過得踏實又有意義。

葉溪也不僅僅是待在家裏,她有一日逛街的時候,遇見了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,又高又壯,聽說這幾個外國人已經在大周朝待了十多年,一口官話說的十分流利。

葉溪向其他人打聽清楚情況,帶著禮物,拉著顧馳找上了門。

傑克森先生高高大大的,穿著大周朝的長衫,輪廓也更加深邃,他平日裏靠給大戶人家作畫謀生,入鄉隨俗,還給自己取了一個大周朝的名字,叫周夜白。

他的夫人也是外國人,皮膚白皙的很,站在葉溪身旁,比她高了一頭,也會給世家作畫。

兩人的小寶寶是個非常可愛又漂亮的小姑娘,金黃如波浪般卷曲的柔發,閃著燦爛的光,襯得皮膚更加白嫩。

渾身透著一股奶香味,大眼睛像寶石一樣晶瑩又透徹,泛著瑩澤的光華。才幾歲的年齡,個頭就已經很高了,看一眼就想讓人親一口,小奶音更是可愛極了。

“你想和我們學習外語,還有作畫?” 傑克森夫婦有些驚訝。

在大周朝待了這麽久,可從未有人主動找上他們學習外國語言,其他人看中的是他們西洋畫的水平,偶爾聽到他們用母語說幾句話,像是很搞笑似的,當成了笑話在聽一樣。

“是的,夫人和先生,我想了解你們國家的生活,正如你們了解大周朝的歷史一樣。你們這麽美麗、英俊,想必你們的國家,也是個很美麗的地方。” 葉溪點點頭,十分有禮貌。

“是啊,我的國家很美麗,可惜已經十多年沒有回去了。” 傑克森夫人眼裏有些懷念,她思忖沒多大一會兒,就同意了葉溪的請求。

如柳絮般飄灑到大周朝,這麽多年過去了,還是只有他們幾個外國人,怕是再過幾年,等到去世了,在這片土地上,再也沒有他們的一絲痕跡。

在上京城幾乎不用說外語,可傑克森夫婦還是會定期用英語交談,只是不讓自己忘記母語,忘記自己國家的一切。他們吸取大周朝的文化,也喜歡自己國家的文化。

如今有人主動願意學習,他們自是很樂意,看到兩種文化的互鑒和交流,這是多麽幸福的事情。

就這麽,葉溪開始了學習的生活。束脩沒有交多少,葉溪會時時的給傑克森夫婦做一些特色吃食,給他們的女兒做一些好看的手帕和荷包,還有漂亮的羅裙。

學習英語也不是容易的,剛開始葉溪頭都要大了,後來靜下心來,一遍一遍的重覆,聽不懂的就轉化成官話進行標記,然後再努力的糾正發音。

花費了好長時間學習完字母和音標之後,她才算有了一點基礎。

平日裏背誦也是少不了的,不管是單詞還是句子都要記在心裏,也會經常和傑克森夫婦用英語對話,不管葉溪會不會說,第一步是要敢說,她總算是跨過去了。

當初護送他們上京的商隊,回到宛陽府後,就將顧馳托他們傳遞的家書送到了陽山村。

顧父、顧母拉著送信的人吃了一頓飯,期間又打聽了趕路的情況和京城的情況,那人也一一作答。

“夫人,老爺,你們就放心吧,我們離京時,又特意去找了顧解元一次,那時他們已經在溫學士的小院子裏安了家,還要去國子監讀書,你們別擔心。”

自顧馳和葉溪離開,顧父顧母一直放不下心,千裏萬裏的路程,總是揪著他們的心,不知道兒子兒媳走到哪兒了,衣服穿的薄不薄,生病沒有,飯食吃的好不好......

顧母幾個月來心裏都橫亙著一塊大石頭,如今收到了信,又聽到別人親口的講述,她可算是安了心。

又趕忙喚來顧大郎將葉家的信送過去,葉父收到信也很開心,翻來覆去看了幾遍,一字一句都不放過,眼眶又紅紅的,將那封信放在木盒子裏,妥善的保存,時不時的拿出來看幾遍。

李氏不久前生下來一個小男孩兒,眼睛又大又亮,遺傳了她和葉父的優點。

出了月子一天一個樣,小奶娃長的很快,呀呀的叫著,紫葡萄般晶瑩的大眼睛盯著人看,沒有牙的小嘴咧開笑著,白蓮藕似的胳膊,皮膚滑滑的,粉嫩嫩的,可愛極了。

葉父請人畫了一副小孩子的畫像,又寫了長長的一封家信,自家這一段時間的情況,又表達了對女兒的思念,讓他們照顧好自己,沒有銀子了就寫信回來,葉父給他們寄過去等等。

顧家自是如此,吳氏和苗氏肚裏的孩子也都生出來了,一個男孩一個女孩,分別是四寶和三丫。

將家裏人的掛念和囑托都寫在心裏,一人一封,就連大寶、二寶、三寶也寫了一封信給顧馳,二寶、三寶識字不多,是由大寶代筆的。

將葉家和顧家的信放在一起,厚厚的一沓,拿到驛站裏發往京城。

至於八月份的院試,顧父一鼓作氣通過了考核,雖名次不太靠前,但成為一名秀才,也是可喜可賀。

顧大郎和顧二郎還差點火候,沒有上榜,當兒子的怎麽能比不上老.子呢?他們二人沒有太過沮喪,而是更加努力,爭取下一次榜上有名。

顧父五十多歲的年齡成了秀才,遠近幾個村都是第一人。這件事又刺激了月水村眾人,不管大人還是小孩,他們學習更加努力,顧老頭都是秀才了,他們可不能落後太多。

葉父自然也受到了刺激,以後親家是秀才,而他就是個開鋪子做生意的,多沒面子啊!顧馳之前給他補習過一段時間,還算有一點基礎,葉父也開始努力學習。

上京城這邊,顧馳去到溫府,將溫元之布置的作業交給他檢查。

書房裏還有一個人,和他年歲差不多,顧馳經常能在溫府裏見到他。

他便是溫元之已逝夫人娘家的侄子,蕭柯。

蕭柯家裏自是比顧馳條件要好,但是與上京城世家相比,真是不入眼。

所幸他的姑父溫元之出息,所以他們蕭家日子過得還算舒心。溫元之這條金大腿自是要抱得緊緊的,大人們不好太過殷勤上門,加上溫夫人去世多年,走動的太頻繁不太好,容易被人說閑話。

蕭柯便是最合適的人選,學習還不錯,人還算懂事有禮,經常來到溫府,或是給溫元之送些東西,或是來上門請教。

而溫元之因著對夫人的愧疚,對她的娘家也願多照顧幾分,是以將蕭柯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也沒差多少,很是疼愛。

顧馳向溫元之問過好,又向蕭柯打過招呼。

蕭柯在看到顧馳進來的那一刻,眼神不著痕跡的閃過一道光,等著溫元之放下手中顧馳的作業,點評幾句之後,他開了口。

“姑父可是不知道,退之最近在國子監可是名人,大家都知道他和乙班學生的約定。” 蕭柯面上掛著朗潤的笑,就好像是很隨意說出這番話一樣。

“哦?什麽約定?” 溫元之有些好奇。

他笑了笑,將事情講述一遍 ,連顧馳抨擊乙班那群人的話,也沒有漏掉一句,統統倒了出來。

“看來退之沒有告訴姑父,許是怕您擔心。不過退之壓力也挺大的,在國子監的時候,有不懂的問題可以來問問我,咱們一起探討。我和你說了好幾次,也沒見你來找我,是不是看不上我的水平?”

面色是笑的,話語聽起來也沒問題,好像就是平常的打趣,可怎麽就有些不順耳呢!

在國子監的時候,蕭柯可沒有像今日般這麽和善,雖也會同顧馳打個招呼,可周身的冷漠、骨子裏的疏離是掩飾不了的。

同顧馳的交往分寸也拿捏的很好,既不會顯得沒禮貌、看不起人,也不會過度熱切,讓其他世家子弟以為他和顧馳關系很好。

最後還落下了好名聲,不管是在國子監、還是在溫元之心中,都以為他是個好孩子,沒有看不起顧馳他們這類寒門子弟。

蕭柯自以為自己做的很完美,無可挑剔,可是真心還是假意,其他人許是看不出來,但顧馳作為當事人,自是能感受出來。

他方才那一番話,先是狀若不經意般提出來,然後特意點出沒有告訴溫元之,暗戳戳的表明顧馳沒有將老師放在心裏。還不忘將顧馳的話覆述一遍,顯的他太過沖動。

然後又開玩笑般說顧馳不去找他,給顧馳扣上了一頂自視甚高、不願與他交好的帽子。

嘖,大男人也這麽多心眼,累不累啊!

顧馳沖著蕭柯一笑,“瑾言你說笑了,當時找過你一次,不過那時你在忙,其他學子在和你交談,我也不願打擾。後來每次見面你似是都不得閑,我又怎好麻煩你!”

顧馳接著看向溫元之,笑的和煦又清潤,還有些許的不好意思和一絲絲緊張,“沒有告訴老師,是怕老師覺得我太過沖動,退之想著等到結果出來,如若真的考上甲班,老師也好開心一些,才算沒有辜負老師您的厚望。”

看著顧馳俊挺的樣子,還有那很好看的笑,好像偷偷做了一件事不小心被父親發現一樣,溫元之不由想起自己兒子,心都軟了。

溫元之撫著胡子,笑的開懷,“老師怎麽會責備你呢!退之,你做的很好,你是河省的解元,不僅代表著自己,更代表著河省的顏面。這不是沖動,而是勇敢和擔當。如果老師遇到你這種情況,也會這樣子做的。”

蕭柯也跟著笑了笑,“退之平日挺穩重的,倒是沒有想到會和乙班那群世家子弟打了賭。你的學識大家有目共睹,不過要是萬一失敗了,那可就丟了顏面,連姑父的顏面也會跟著受損,以後做事說話還是要三思。”

溫元之不在意的擺擺手,“這算什麽丟臉?即便失敗了,到時候再想辦法推了賭註即可。臉面又不能當飯吃,能伸還要能屈,一時的丟臉不算什麽,我知道退之的性子,如果不是那群世家子弟太過分,退之也不會這樣做。”

蕭柯臉上笑容一滯,又趕忙恢覆笑容,“姑父說的是。”

溫元之沒有再提這件事,開始給顧馳講解知識。

看著他們二人,蕭柯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,眼底一片寒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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